“他真的这么说?”
听闻先寇布的传话,卡介伦满眼怀疑,转头就抓过耳机走到屋外去。先寇布估摸着他是要去跟杨对话确认。对于卡介伦对自己有所保留的不信任,他倒也不怎么介意。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。
十来分钟后,卡介伦黑着脸回了来,一手往桌上用力拍了一下。
“开什么玩笑,他以为自己是在玩什么离家出走的游戏吗?”他愤怒地低吼。
先寇布错愕地问:“他说什么啦?”
“他就没有接通!”卡介伦气愤地挥舞手臂,“从来没有过——杨怎么可以挂我的电话?”
“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……”先寇布现在觉得有一点想笑,“但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了,不是你八岁的女儿。”
“这是重点吗?”卡介伦扭头瞪着他,“来看一看我们这次的进展:问题一点儿都没解决,数据被杨给清空了,杨还留下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躲起来了!”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神情焦灼盯着桌上的检测器,就好像试图用目光来把数据还原出来。
“这个还能修复吗?”先寇布(出于一种颇为微妙的自责心理)有点小心翼翼地发问。
“我尽量试试。”卡介伦没什么精神地摆了摆手,“只是,杨为什么要这么做……”
“我去问他。”
卡介伦看过去,先寇布异常坚决地看着他。
“让我再试一次。”他说,“我会找他问清楚的,之后,不管是绑着他还是怎么做,我都一定会把他带出来。”
这就是毫无根据地放狠话了。而卡介伦罕见地却没有开嘲讽,他飞快地眨了眨眼睛,转身走到电脑前。
“杨现在的位置……”他一边查看着一边些微皱起眉头,“他跑到那里去了啊。”
“他去了什么地方?”先寇布问。从卡介伦的口气里听起来那似乎不是很乐观。
“这一个锁,”卡介伦指了指电脑屏幕,“他就是在完成这个锁的时候,发现自己出不去了的。”
先寇布稍微提起了精神,而卡介伦抱着膀子摇头,“这就比较棘手了。当初这个锁的订单本身就算是个机密,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客户的真实身份。它被设置了最高级别的监控,有任何的警报都会直接上报上层高管。”
“不管它的防范有多严密都无所谓。”先寇布说,“我可以去。”
“可是这真的太危险了,”卡介伦反倒有点迟疑,“我们必须得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,我得调用核心权限……”
先寇布嘲弄地笑道:“告诉我,你雇我来是想要我按规矩办事的吗?我是不是最好再去填几份个人情况申报表,你给我签个劳务合同?”
卡介伦看了他一会儿,然后几乎是笑着摇了摇头。“见鬼,管它呢。”他说。
几秒钟后,先寇布的手机响了一下。他点开来,是卡介伦给他传来的一个文件。
“有关这个锁的相关资料都在里面,你先做些准备,我们明天再试一次。”
先寇布应了一下,眼角瞥去一眼,看见文件以一个代号命名:伊谢尔伦。
达斯提·亚典波罗不喜欢坐办公室,他常年在公司大楼里四处晃荡,不是去各个部门串门转悠,就是抱着笔记本坐在休息区往键盘上敲敲打打。
“又在写什么小说呢?”有人从后面过来,拍了他一巴掌。
“是异常情况报告,警官大人。”亚典波罗头也不抬,鼻尖的雀斑由于微小的不悦而皱起来,“每天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给你们汇报,十有八九都是关于警报误发的澄清说明,你们看着也不嫌浪费时间?”
亚典波罗一边抱怨着,一边保持着坐姿让椅子转了个身。警察署信息犯罪科的警探长奥利比·波布兰在他身后冲他咧嘴笑了笑。亚典波罗负责每周定期向警署汇报海尼森监控中发现的异常,在有突发情况发生时,也多半由他与警方协调配合侦查工作。
出于这种半合作的关系,他与波布兰也算是老熟人了。而今天波布兰的身边还跟着个他没见过的少女,女孩的头发就像燃烧的火焰。
“误报里面很可能藏着你们没发现的线索。”这个女孩的性格也像是烈火,她拿出一份文件丢到亚典波罗面前,“我看了您关于这个警报的报告。这里面有问题。”
“这位是?”亚典波罗好奇地看了她一眼。
“卡琳。”波布兰用有一点责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下,“别用审犯人的态度。”
“克罗歇尔。”女孩简短地向亚典波罗点了一下头,转目看向波布兰,“不好意思队长,我只是想尽快弄清楚情况。”
亚典波罗歪起脑袋打量她。在这个时代里,科技的发展让人类体能和智力的限制都压缩到极限,未成年的孩子只要能力足够,也完全能够去承担相当重要的工作。但眼前这个女孩看起来顶多十五岁,这么年轻的女警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。
“让我看看……”他拿起报告翻了翻,“AF788,啊这一个,这个我印象可深了,这是杨学长的锁。”
“这有什么特别吗?”卡琳立刻敏锐地发问。
亚典波罗眨了眨眼睛:“特别,当然,杨学长的锁都很特别。你去市面上找找,那些琳琅满目的安全密钥,全都是在玩形式上的花样,华而不实,非常无聊。现在谁不知道,掌管信息就是掌管资源,那么多公司抢破头了做信息安保,海尼森为什么能最被人信任?那还不是要靠杨学长。”
波布兰清了清嗓子。“我知道你一说起你那个满身奇迹光辉的学长就停不下来,达斯提。”他说着略微玩笑地眨巴一只眼睛,“劳驾你能否让我们先把正事儿给问完?今天我可不想加班,我晚上还有约呢。”
“那就说说你们的问题吧,”亚典波罗来回看了看波布兰和卡琳,“这个警报,是的我记得,半个多月前卡介伦前辈处理的,他说这是一起误报——”
“这绝对不是什么误报。”卡琳说,亚典波罗觉得她似乎有些异样的愤怒。她把散落到眼前的红发甩到后面去,紧盯前方的双眼很是逼人犀利,“在那天触发警报的是一个惯犯小偷,他做这个营生恐怕要有快二十年了。”
先寇布在街头溜达。他随便找了一家街边酒吧坐下来,要了一杯白兰地,然后开始研究卡介伦给他的那一堆资料。
看了一会儿,他有点烦闷地又把手机给放到一边。他有些无法静下心来,有一种莫名的、像是失败之后的沮丧(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可太不寻常了)在他脑子里盘桓。每当他同杨打完交道,他都会莫名其妙地产生这样一种挫败感。不是说他觉得自己败给了谁,而是,杨似乎总会让他觉得,他还有什么应该做却没有做完的事情。
多奇怪,这就像是在这个世界上,有一个人同他联系在一起了。他明明只同他见过两面,还都是在计算机矩阵中、凭借着虚拟意识重构的面目。也就是说他甚至都不能算是真的认识杨,但杨却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责任。
这种心情,要如何来描绘它呢?冰块在白兰地里转了一下,咔哒,有一个角撞在杯壁上,磕下来一小片肉眼看不清的冰晶。他放下杯子,盯着琥珀色的酒面看了一会儿。然后他站起来离开,任由冰块融化进残酒里。
他最终晃荡着回到出租屋的公寓,而公寓楼下已经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了。少年人像是在那儿待了有好一会儿,瞥见他走近,便目标明确地朝他点头致意。
“尤里安·敏兹。”先寇布回想了一下他的名字,“找我有事吗,小先生?”
“是的。能耽误您一点时间吗,先寇布先生。”尤里安非常礼貌、又隐约警觉地看着他,“我有些话想跟您谈谈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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